新華網記者 王志艷
甘肅甘南躲族自治州的臨潭,古稱洮州,位于青躲高原和黃土高原結合部,曾是“唐蕃舊道”、“茶馬通商”的重鎮,也是隴右漢躲聚合、南聯北往的門戶。作家莫言曾描述臨潭“東鄰寧陜西連躲,南看川渝北眺黃”,足見其要塞位置。
近日,記者隨“新時代文學在鄉村振興中的生動實踐”調研團,探訪了這座生長在高原上的“文學之鄉”。
“飲馬渡秋水,水冷風似刀。平沙日未沒,黯黯見臨洮。”唐代詩人王昌齡曾在《塞下曲》中寫盡臨潭的邊地之苦。千年已過,水冷依舊,但臨潭已不復當年的窮荒絕徼。
臨潭縣治力關鎮,高原上的一處“江南水鄉”。
在高原播散文學的種子
時間回溯到1998年,臨潭縣被列為中國作協對口幫扶的國家級扶貧開發重點縣。當年年末,時任《詩刊》編輯的鄒靜之一行3人頂著雪域高原凜冽的冷意抵達臨潭,成為作協第一批走進甘南年夜地的扶貧人。
扶貧半年,他表現,最年夜的收獲是了解了在貧困的甘南地區,還有這般精力高潔的年輕詩人群。1999年5月,《詩刊》用了12頁編發《甘南青年詩人們的歌》專輯,扎西才讓、敏彥文、牧風等11位年輕詩人同時表態。
“自1999年始,我與《詩刊》就樹立起了長久的寫作、交通與發表的關系,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文學愛好者,成為一名用漢語寫作的躲族詩人。這是典範的文明意義上的幫扶。”全國少數平易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獲得者,現任甘南州作協名譽主席、《格桑花》雜志主編的扎西才讓對記者說。
1999年5月,《詩刊》編發《甘南青年詩人們的歌》專輯。(作家扎西才讓供圖)
26年不間斷的接力幫扶,在高原播散下無數文學的種子。
“我的孩子因為擁有一位農平易近詩人媽媽而覺得驕傲。”80后的林彩菊是臨潭年夜河橋村隧道的農平易近,六年前偶爾參加作協舉辦的散文培訓班而開始創作。她寫收割小麥的場景“清風借我三分力/揮手號令百萬軍”,她寫路邊的野花“生來只是傲時物/不論陶家或謝家。”她說,閱讀寫作拓寬了她的眼界、晉陞了素養,精力生涯加倍充實,孩子們也在潛移默化下更熱愛讀書。
青年作家連金娟生于通俗的牧平易近家庭,2021年因在《國民文學》發表作品奠基了她從事創作的決心。幾年間,她將甘南年夜地的山水河道、物候習俗、風土著土偶情,還有甘南人的生涯狀態和性命姿態寫進了散文集《隱秘的河道》。
“甘南的地盤上也有如額爾古納河右岸一樣的傳奇,盼望未來本身也能像遲子建、阿來老師那樣,寫出《額爾古納河右岸》《塵埃落定》這樣的作品,讓更多人清楚本身的家鄉。”連金娟說。
甘肅甘南躲族自治州臨潭縣。
文學的種子在高原生根開花。迄今,臨潭這座生齒僅16.12萬的西部小城,文學創作隊伍卻累計達300余人,出書各類作品集100余部,涌現出阿信、阿垅、王小忠、李志勇、牧風、敏奇才、花盛、丁顏、連金娟、黑小白等一批活躍的中青年作家群體。
被文學照亮的人生
中國作協正在臨潭掛職副縣長的張磊認為,文學的氣力,能夠更多的是一種浸潤、陶冶。而文學對臨潭的影響也是一個漸進地漸漸陶冶的過程。
2023年11月19日,臨潭治力關鎮中間小學的13名同學,跨越1900多公里來到浙江烏鎮,在2023中國文學盛典·茅盾文學獎之夜,登臺為觀眾演唱《夜空中最亮的星》。時隔半年多,記者在臨潭又見到了這群孩子。
臨潭縣冶力關鎮中間小學的孩子們。孔東亮攝
“讓我見到了年夜城市的魅力,也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四年級的陳煜皓說起那次的茅獎之行,語氣里仍有興奮。而六年級的鄒蕾許下一個愿看,盼望能見到作家莫言,請他指導本身的寫作。
冶力關鎮中間小學老師萬紅告訴記者:“年夜部門孩子之前都沒出過甘肅,烏鎮包養網之行像一座燈塔,文學就是夜空中那顆最亮的星,照亮了他們的生涯。”
聊起讀過的書,孩子們侃侃而談。古典名著、名家經典、科普人文,豐富而廣博。六年級的李小露在茅獎作家楊志軍的《雪山年夜地》里找到共鳴,“我們就是雪山年夜地上的孩子,他寫的就是我的家鄉,讀的時候似乎那些場景就在我的眼前,很親切。”
面對記者,孩子們用詩一樣的語言熱情介紹起身鄉臨潭,“天池治海的包養水很清,湖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這里星星很亮,因為它們可以不受拘束發揮它們的光線”,“治力關的赤壁深谷有高聳的平地、成群的草木,還有梅花鹿”……
臨潭縣治力關鎮天池治海的景觀觀。
山川臨潭孕育出蓬勃的創作豪情。詩人黑小白的創作之路就從寫“赤壁深谷”開始,他稱本身“是地盤的孩子”,在作協的幫助下,作為包養網比擬一名基層文學寫作者,他一向在盡力用本身的文字往呈現和發掘山鄉巨變中的人和事。“我熟習這片陳舊的地盤,熟習老蒼生的生涯和愿看,他們的勤勞、仁慈、熱情和堅韌,是我創作的動力和源泉。”
文學與高原的“雙向奔赴”
《國民文學》副主編陳濤曾是臨潭池溝村首任掛職駐村第一書記,兩年間,從為鄉村小學樹立、完美圖書室,到為村莊樹立農家書屋、購置健身器械、安裝路燈,他逐漸收獲了村平易近的信賴。掛職結束后,還有小伙子來信請他包養網 花圃為剛誕生的孩子起名,而那已是第五個讓他起名字的孩子。回憶起這段駐村經歷,陳濤密意的寫下“從此以后的那個遠方,以及那些遠方的人們,都與我有關了。”
同樣與這片地盤產生羈絆的,還有青年作家宋明珠。2023年10月,經中國作協和當地推薦,宋明珠住進臨潭日扎村的卡毛塔家親身經歷生涯,雖只要半個月,卻與他們結下深摯的情誼。這次宋明珠隨調研團再次回到日扎村,剛走進村口遠遠看到彼此,她們就已激動地奔向對方,眼含熱淚,緊緊相擁。
這里還有宋明珠一向牽掛的伴侶——桑珠,一位四歲半的小男孩。和桑珠同住的那段時間,他帶她往看牧場,往山上吃了良多可以吃的草,還給她起了一個象征友誼的名字“迪咖”。再次相見,桑珠開初還有些羞澀、手足無措,但只一會兒,他就緊緊依偎在宋明珠身邊不願離開。
作家宋明珠(左)回到日扎村看望卡毛塔(中)和桑珠(右)。新華網王志艷攝
回顧那段生涯,宋明珠覺得收獲良多,卡毛塔一家給了她良多創作素材以及感情上的支撐。她認為,文學不僅是記錄生涯,更是一種強年夜的氣力。她盼望通過本身的作品,讓更多人清楚這個漂亮的處所和這里的人,為鄉村振興貢獻本身的氣力。
“這其實是雙向奔赴,作協不僅幫助當地發展,同時眾多來采風、親身經歷生涯的作家也從這片地盤上獲得了豐富的創作靈感和深摯的友誼。”張磊說。
作家秦嶺是甘肅人,卻是第一次來到臨潭,他深感“有一種情懷,從天而降,由地而生。”借用網絡風靡的“不克不及只寫體”,秦嶺搜索枯腸的說:“假如你要寫臨潭,就不克不及只寫臨潭。要寫洮州花兒的千古回應,情鎖山水;要寫赤壁丹霞的巧奪天工天然造化;要寫拔河號子的山鳴谷應,年夜地回響。”
臨潭縣國家級非遺萬人扯繩賽(拔河)場景。(花盛供圖)
為鄉村振興插上文明“同黨”
走進臨潭治力關鎮池溝村,流水潺潺青荇搖擺,古建平易近居典雅清幽。八年前,陜西作家周瑄璞曾到臨潭采風創作,這次再回到當年住過的處所,天翻地覆的變化讓她驚訝。舊日的窮鄉僻壤,已一躍成為中國鄉村游玩模范村、全國游玩小康村、甘南州文明村。
離村口不遠,有中國作協援建的文心書院。躲族作家、洮州風俗文明博物館館員䘵曉鳳是治力關鎮讀書會的召集人,任務之余,文心書院恰是她組織閱讀同好們交通的場所。
“書院今朝有各類躲書2000多冊,我們想應用好文心書院這個文明陣地,發動當地群眾參與進來,讓大師感觸感染閱讀帶來的快樂,在鄉村營造一種文明氛圍。”䘵曉鳳說。
“文明是鄉村振興的主要內生動力,文心書院的樹立,恰是為了滿足村平易近對文學和實用技術書籍的需求。”池溝村駐村第一書記張玉偉說。隨著閱讀活動的不斷深刻,池溝村正慢慢成為文旅融會發展的典范。
臨潭縣池溝村。(受訪者供圖)
據臨潭縣供給給記者的數據顯示,臨潭高考本科錄取率已從2016年的19.78%進步到2023年的40.93%。而家鄉的日新月異,讓良多畢業在外的年輕人“飛”了回來。
29歲的王玉朋,2018年從天津職業年夜學畢業后選擇回臨潭創業,今朝從事農村電商、聰明文旅小法式運營、文創產品開發等業務。身為土生土長的池溝村人,他認為,20多年來“文明潤心,文學助力,扶志扶智”的幫扶思緒,深入改變了鄉親們的思惟觀念,而他也是此中的受害者。
回鄉創業后,王玉朋也參與到文明賦能鄉村振興的進程中。“文明對發展游玩特別主要,好比在治力關游客中間樹立的中國當代作家書畫館,游客看了很震驚,沒想到這么偏遠的處所竟然有這么濃郁的文明氛圍,我們應用這些文明資源開發的文創產品也深受游客喜愛。”
臨潭縣中國當代作家書畫館,面積800平米,館內加入我的最愛展現了王蒙、馬識途、莫言、吉狄馬加、陳彥等近百位當代作家的創作。(新華網王志艷攝)
王玉朋團隊開發的游玩文創產品。(受訪者供圖)
導游李文文幾年前也選擇從四川回到臨潭,現在每年5月至10月,她幾乎不會歇息,招待來自不著邊際的游客。在家鄉任務,讓她覺得踏實、安心。她告訴記者,除了天然風光,最吸引游客的還有這里濃郁的人文氛圍。
“今朝臨潭直接從事文旅任務的約有2、3萬人,我們正在推動治力關創建國家5A級景區,也在不斷摸索文旅融會發展賦能鄉村振興的新形式、新路徑。”臨潭縣副縣長李云對記者說。
蒲月的甘南,海拔3000米之上,高原特有的綠絨蒿在冷涼中綻放矗立。臨潭,這座高原上的“文學之鄉”,在鄉村振興的包養時代大水中,也如綠絨蒿般,正散發出獨特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