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而非“此在”:吳宓暮年心情之考核–文史–中國作找九宮格共享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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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害詞:吳宓

一小我與一個處所產生關系,前人多由出生和籍貫,在主動中構成,古代人則為生涯或任務所選擇,雖不無主動,卻更有自動性,由今生成為一小我的處所性,或許說是人的在地性。無論是天然仍是報酬,它都是在天然周遭的狀況和社會前提之中,由性命時光與區域空間的交流互動,而天生的日常生涯、感情經歷和成分認知。吳宓暮年一向生涯在重慶,并且有諸多不如意,可謂歲月荒涼,生涯暗澹。但他并沒有選擇分開,而是在埋怨中磨合,在習氣里忍耐,而成為今世中國最為著名的重慶學人。

 

青年吳宓

吳宓離開重慶,純是一個偶爾事務。他到重慶,偏居一隅,本想尋個寧靜周遭的狀況,教書吃飯, 唸書養心,聊以過活,但世變之年夜完整出乎他的料想。他在1949至1950年間的生涯、思惟和心思感觸感染,因該時段日誌各一冊,早被焚毀,無法查證。它們記錄了中國社會年夜變更“觸目驚心、 天崩地裂翻天覆地之情形”,也記載了吳宓辭往武漢年夜學教席,到北碚勉仁和相輝學院任教的思惟和心思變更及其苦楚決定。從他后來的零碎手札、文章和“交待”資料里,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吳宓分開武漢,先是預計到成都“研修梵學”,“落發為僧”,他說:“1948年秋,我即決意辭卸國立 武漢年夜學外文系主任職務,到成都任教,目標是要在王恩洋師長教師主辦的西方文講授院研修梵學, 漸漸地落發為僧,并撰作一部描述舊時期生涯的長篇小說《新舊人緣》,以償我多年的宿愿。直 至1949年春夏之交,方能得離開重慶,暫止于北碚勉仁學院、相輝學院。”到重慶后,卻因路況艱苦,不克不及前去,就暫住于梁漱溟在北碚主辦的勉仁文學院,兼在相輝學院任教。1950年,兩校合進東北師范學院。后來,他有過后悔,親友老友也曾發動和先容他調往北京和西安高校任教。既然來了,也就不消再往詰問他為何而來,而是追蹤關心他若何落地,若何與處所產生磨合與糾纏。

現實上,他在1949年4月29日分開武漢年夜學到重慶,6月份就后悔了。他在給吳協曼的信中 說:“甚悔不該輕離武年夜,此時欲回不得,前程又無善計。”后來,他一想起4月29日,就感嘆不已,1952年作詩“豈竟余生老蜀川,憂危困辱已三年。全身污瀆哀心逝世,戀舊明瑜伽教室時恨物遷。漸習核詞同偽語,獨持深意對浮妍。慰情至計依紅袖,夢里生活即是仙”。1959年4月29日,再作 感念之作,“墮地飛花已十年,人世何處著啼鵑。舊友縱在非同志,新曲難工只自憐。秘記楹書愁付托,離鸞寡鵠悵琴弦。溪山年夜好綠這樣,急鍛密耕少墓田”。他在“自紀年譜”里,也感嘆:“1949年四月,不回清華,又離棄武漢年夜學而來渝碚,遂走進相輝,編進西師”,“舉措之極端錯 誤,而禍患長久者也”。1969 年12月,他給郭斌龢寫信,談到本身遭遇批斗,真恨“不克不及早逝世”,“甚悔前多年,不往清華、北年夜、陜西師年夜而留在東北師院,受此各種”。他是真后悔本身的選擇,但他畢竟也沒有選擇分開。

這里,就有了一個題目。那就是他為什么不分開重慶呢?他的先生季羨林曾在回想文章里說:“雨僧師長教師留在四川,沒有回來。此中緣由,我不明白,也沒有當真往探聽。”趙瑞蕻也曾有過疑問:“又傳聞他最后轉到重慶東北師范學院教書了。那時我有點希奇,心想抗克服利后聯年夜停止復員共享空間,吳師長教師為什么不回到清華園,從頭住進‘藤影荷聲之館’呢?”他在東北師范學院的共享會議室同事彭維金傳授也以為:“就他在東北師院任教的28年來說,無論在外語系、汗青系,仍是中文系,都未能用其所長,盡其全才。”1961年9月,吳宓到陜西師范學院講學,見到朱寶昌傳授,他本身正被黌舍批評,在陜西師院卻遭到熱鬧接待,“未受輕侮”,于是,他感到該校風格“年夜異西師”。1964年11月18日,展開社教活動,同事耿振華批駁黌舍引導思惟守舊、放 縱,不重思惟只重常識。吳宓的感觸感染卻正好相反:“宓昔恒以東北師院太重政治,用法過嚴格。其處分左派之重且多,冠于全國各校,與耿君所評則適反,可怪也!”黌舍小周遭的狀況,緊跟年夜周遭的狀況,有樣學樣,還生怕走樣,甚至過之而無不及。任繼愈就以為:“吳宓偏偏被設定在最鄙棄常識的周遭的狀況中。遇上視人才如草芥的年代。”“鄙棄常識的周遭的狀況”是社會年夜周遭的狀況,也是吳宓保存 的小周遭的狀況。

那時黌舍小周遭的狀況讓他意想不到。1964年12月24日,他以“正人惡居下賤”,“危邦不進,亂邦 不居”為戒,心想“倘宓不在西師,禍累當不至這般之重也”。社會年夜周遭的狀況會讓吳宓不克不及不受批評,黌舍小周遭的狀況卻讓他屢次受批評。現實上,中國社會古代化,一向以城市為中間,從封鎖到開放,由東向西,呈梯級延長分散。越是西部或鄉間,其開放水平反而越低。在人們普通的思想習氣里,會自認為周遭的狀況越荒僻,治理就越松散,也就會有更多的小我空間,但在一個資本絕對窘蹙的年月,其情況也許正好相反。處中間者,資本越多,運動越多不受拘束,處邊沿者卻想盡措施爭奪 資本,積極自動,甚至以保守方法完成目標。吳宓偏居東北,身負盛名,名看全國,天然會名高引謗,頗有典範性和代表性,加之他幹事當真,有熱忱,不超脫,愛沖動,很多活動事務和亮相事項城市找上門來,落到他的頭上。

暮年吳宓身處四川,愛好聊天,談得最多的人是陳寅恪和吳芳吉,最多的事是他和毛彥文的戀愛,偶然也評論同事和川人。他以為“蜀男女皆富于情,敏于感。蜀士率讀詩多而能吟詠”,才思有余而品性缺乏。川籍先生人本“聰慧”,“性于文藝為近”,善於丹青,對傳統詩詞韻律,“無人傳授,少人知曉”,也就“難言”文學之成就,“前程亦極暗淡也”。川中文人 雖“資性聰慧”卻少有“自力特行者”。說到蜀中“五老七賢”之一的趙熙,以為他的詩寫得好,他的書法卻“極惡劣丑怪,今蜀人猶多效之者,誤也”。他不單評論四川人,還評論其同事,如以為東北師范學院中文系“四老”之一的賴以莊,生平甚用功,能博覽,然“無出色之品德,油滑應世,又無果斷之主旨,惟喜陳述人之科名門第及著作軼事等,若持與碧柳較,實有霄壤之懸隔也矣”。有一個四川人是破例,那就是吳芳吉。吳宓偏心吳芳吉的詩和人,世稱“兩吳生”。在他眼里,吳芳吉是天賦,是中國的雪萊。1949年后,他將吳芳吉作為感情依附, 制造為詩歌神話,不時談及他們間的情同骨肉關系。他還曾告之身后事,愿以僧服進殮,葬在江津黑石山吳芳吉墓旁。吳芳吉是吳宓的一面鏡子,也是四川詩人和文人的標桿,在他眼里,“蜀士多資性聰慧,而處境充盈”,“奔忙末職而洋洋自得”,“皆 《浮華世界》(名利場) 中之人 物”,只要“碧柳乃真挺拔獨行者”。又說成都“文士生涯,亦不過美饌佳肴,暢飲連醉,再則賭錢舞蹈,全系吃苦縱欲生涯”,“至于戀愛之幻想與現實,亦非徒事吃苦之名流所能知也”。他雖極為贊賞吳芳吉,但也以為他有四川人的通病,“四川人皆輕躁。碧柳尤喜動,恒無打算、無盼望”。當然,他說的是四川人,也是說他本身。吳宓也時犯輕躁之病,常訂打算,但多不履行,只在行動說說,或僅僅記載在日誌里,就算了事。吳芳吉因病早逝,在他的故鄉——重慶,吳宓就成了傳統文明在今世的守護者,現實上,在吳宓心坎,一直擁有這份文明情結和任務。

 

吳宓1937年于清華園

吳宓是無機會分開重慶的。1961年,他的女兒吳學昭兩次到重慶和黌舍探望他,5月在重慶渝州賓館促會晤,就勸告吳宓看望故人故交和調離重慶,可“施展宓之所學就專長,完成小我有體系之長篇著作,勝似在東北師院僅以教課之余事,作從屬性之研討(現在之注釋)而不為人所重”。8月在黌舍會晤,持續關懷吳宓的生涯和學術著作周遭的狀況,為“生涯之充盈安逸”和“著作之不受拘束便利”斟酌,她盼望父親能調職(或退休)移居北京,他在重慶的“居處、飲食、生涯各種粗陋粗穢,遠不如北京安逸”,如到北京,可“在文明潮水之中間魘飫圖書載籍,先得見迷信 之新材料,更與學者文士往來商討,則編述與創作兩可有成”,可將“所知舊時期之生涯、舊學術 之精髓,盡詳盡多寫出,留作后代可貴之材料”,也可“停止本身之創作”,以為吳宓珍重的 《吳宓詩集》,“其後果極微,若夫宓昔擬撰之 《人生哲學》及長篇小說 《新舊人緣》仍可作出,但不雅點態度須作相當修正”,總之,應“心境豁達,立場積極,多寫作,多刊發文章,但不擬發刊而躲留于后世之著作,亦可撰寫”,她還盼望父親寫文章,以惹起學術爭叫,并提出他“出游各地, 以新線人”,多與新舊學者伴侶“議論”和“商討”,即便不斟酌調離,也“必需從事并頒發其著作”,“改其久久緘默之立場,以文章著作多與眾人相見”,如許,才可“對新中國、對社會主義文明有進獻,亦可不負宓本身之平生也”。

吳學昭勸了一天一晚,他卻不為所動。他不愿分開重慶,習氣了這里的生涯,如“周遭的狀況轉變, 人事陌生,精神衰耗,敷衍難周,政府實難地位宓,宓亦更難于自處”。他還有更多隱憂和煩惱。吳學昭提出他往北京,其母陳心一可為吳宓“繕寫書稿、擔負助理編纂”,這是吳宓心坎極不情愿的事,他不愿意與陳心一復婚,除了日誌,也沒什么稿子需繕寫。他一小我生涯習氣了,對兩人在一路生涯心有膽怯,在他的心坎仍然堅持對毛彥文的美妙印象。到了北京,雖老友多了, 讓他煩惱、懼怕的事也多了。1962年,在給李賦寧的信里,他就說明了此中緣由。他深知“到北京之利益,不待細說”,仍決議“無論若何,不長居北京,不在北京任務”,來由是已有友生“督責”本身改革,若居京,“反與友生暌違”。北京年夜學傳授中的李賦寧、王佐良、楊周翰等的馬列主義進修好,西洋文學常識、學問,“其活潑之文筆、著作,遠非宓能及”,“宓來北年夜,成為無用之人,有如一位貧窮的老姑太太,回到賈府受王熙鳳等之……”。別的,還有一層次由,“家中人 均提高,終年同居,反多心境上之礙與說話舉動之不不受拘束(遵從黨團之政令及思惟,此則全國無異)”。

也許換一個周遭的狀況,他的生涯和命運會好一些,當然這也只是假定。他還有更年夜的“孤悚隱私”,“宓之知命信佛,輕存亡、樂消閑,宓之不願寫口語簡字文章刊布,宓不愿在新時期得名受譽,宓不愿棲身輦轂之下,與今世名人周旋,宓之許由與伯夷、叔齊思惟,‘皇帝不得而臣,諸侯不得而友’,豈甘特制新衫,以干謁學術界之新朱紫,容悅居下流之故人故交生,認為宓進身立名之地哉?”其志向這般,何談移居?至于吳學昭提出的多刊發學術著作,多與名家來往,更是吳宓心存膽怯和惡感之事,他愿意來往的年夜都是有自力人格、不與時期一起配合的舊派人物,學術著作更是不愿刊布,即便往了北京,他也沒有什么熱忱和愛好。在平易近國時代,吳宓對學術研討都不算勤懇長進的,況且在這個時辰,他的心思早不在此,而放在寫作“日誌”上了。但他服從了出游的提出,說不上可“新線人”,卻可見見老友,以解多年相思之苦。從 1961 年 8 月 23 日至 9 月 22 日, 外出一個月,先下武漢,轉廣州,再北上北京,后從西安前往重慶,遭到了伴侶和親人的熱忱招待。此行意在投親訪友,也是學術之旅,更是文明的契闊。

 

吳宓暮年照片

吳宓愛好四川的山川和飲食。他固然比擬呆板,也不是一個非常無情趣的人,但卻愛美,愛詩,包含美景、美食和佳麗,向往年夜天然和詩意之美。他“能到處發明年夜天然之美并陶醉于此中”,非常向往鄉平易近和市平易近生涯的渙散、安閒而自得。“鄉野之農人,年夜城市之黃包車夫,雖勞苦窮困,然其逐日任務畢后,必坦腹列坐,吸旱煙,飲清茶,共相說笑,有栩栩然自得之樂,不 知周秦楚漢,何分南北新舊,更不問君主與平易近權。爾時酣嬉休暇之高興暢適,熟知我者,此乃真不受拘束,講座場地真同等,真幸福矣”。時期變了,人們“任務皆極嚴重,其生涯乃極嚴厲,其心境乃極煩苦,特彼此比賽、彼此監督,隨眾依式,莫敢自陳罷了”,男女老小“皆學得肆虐斗殺之心境,憤 戾驕橫之姿勢,嗔目切齒,閉唇握拳,而中國數千年溫厚祥和之風,優游暇豫之容,從此永盡矣”。他以白描之筆勾畫兩幅畫像,一幅“坦腹列坐,吸旱煙,飲清茶,共相說笑,有栩栩然自得之樂”,一幅“憤戾驕橫之姿勢,嗔目切齒,閉唇握拳”,抽像真切。1961年5月13日,在潘家 坪接待所 (今渝州賓館),他與女兒吳學昭會晤。吳學昭勸他到外埠出游,看望故人故交,亦可磋商調離重慶,施展其專長。第二天,在返校的路上,他教學場地就被沿途景致和校園美景吸引住了。“午飯后, 深陰欲雨,車行途中則年夜風。此時忽轉晴,遠看四山青碧如畫,東北師院山坡草木綠被如細氈。進校,則清幽整潔,真覺不忍離往此地。況吾生已成若干階段,今之末段,豈容拔出‘京國集’中,而亂我之步調,違我之情志耶?學昭之議,宓似弗能從,終留此為佳耳矣!”

對北碚及東北師范學院校園之美,他更是贊賞有加。他曾帶先生在校園里廣柑樹林里觀賞景致,“我愛好在春天的拂曉時來這里漫步。薄霧噴鼻花,綠葉素榮,可真是小我世的伊甸園”。1960年,黌舍10周年校慶,他的祝辭很美,“十年樹木已成林,樓閣崢嶸景象新”,“濟濟良師從此出,山如畫黛水叫琴”。1962年,他給先生李賦寧的信中說:“宓老年心情溫和,樂天知 命,對人有恩無怨,在此與各方面關系均好。北碚為山川窟,景致極美”,“故宓決愿終老此地”,“葬于北碚峽口之山巔(公墓),山川、煙云、景致至美”。“山川窟”言山川盡佳之處, 蘇軾詩 《將之湖州戲贈莘老》云:“余杭自是山川窟,仄聞吳興更清盡。”1964年3月15日,吳宓年夜病初愈,與雪(張宗芬)和小孩到嘉陵江邊不雅江水,撿石子,在石灘上看輪渡,“嘉陵江水 猶碧綠,春景至美”。3月29日,受藍仁哲之邀,到北碚歇馬場四川外語學院校園,觀賞漂亮春景,“綠水垂楊,景致靜美。既進校,穿葡萄架長路,而至講授樓前,則見紅、緋、白色之桃花樹多株,雜以李花樹,密植路之兩側。花既怒放,而落英絢麗覆路,實甚雅觀”。一路上有雪 (張宗芬)及後代伴游,因姑且有事回黌舍,未能前去磨灘欣賞瀑布“奇景”,“宓本日之游殊樂,身材甚覺溫馨”。1971年3月17日,春天到了,吳宓感觸感染到春天的氣味,“昨今兩日,宓始留意到桃花已開,桃花瓣飛落路上。陽景春濃,宓極欲步行至李園湖畔,欣賞兩年前所識之春景,而唐、曾及其他友人均戒宓‘勿外出走動,免為人所留意,而招來禍害’,故終遲惑不敢 徑行”。這時,吳宓的腿腳未便,成分又特別,外出有興趣外費事,吳宓愛好天然美景,沒有措施,只能遠不雅或想象春天。這里的“唐、曾”即曾先后輔助吳宓做家務的女工唐昌敏和曾婆婆, 時光最長是唐昌敏。

吳宓不只愛好美景,還喜好美食。他愛好與三兩良知會餐或茗談。吳宓能飲酒,愛品茶,卻厭惡吸煙,對吸煙者感恩戴德。他的酒量不年夜,三兩良知聚在一路,重要是以酒助話,以酒解悶。1971年9月8日,他在梁平曾遷就一枚煮雞蛋飲白酒,9日靠一枚饅頭飲白酒,10日,“一饅有半,飲白酒,食煮卵一枚”,11日仍用雞蛋饅頭飲白酒,喝酒澆愁,他心坎躲有排解的苦悶。興奮時他也喝酒。1972年除夕,那是一個極為平庸的新年,“無慶賀年夜會,無團拜,亦忘我人賀年, 亦無樂歌”,“新年第一日,宓安然無事,且能寧靜唸書”,一早“紅日如火球,為之欣快”,早餐食花卷和雞蛋,“飲白酒甚多”。在生涯摒擋上,他“遠不如凡人,有時甚至顯得老練好笑”。他不會做飯,常往同事伴侶家,“久坐”,“論學”,友人熱忱接待,飲酒成天然之事,在他的日誌中,有不少“飲白酒一杯”的記載。1951年1月12日上午小組進修,會后,吳宓訪穆濟波,“飲廣 柑酒”,以詩唱和,享用詩酒人生。13日晚又往穆濟波家,同周邦式飲白酒,“談詩及釋教”。1月22日,飲廣柑酒。2月2日,往李源澄家飲白酒。4月2日,在周邦式家,“飲茅臺酒半鐘”,周還幫吳宓修正詩歌。1952年11月2日,在北碚公園四周的“對又來”飯店,飲白花露、葡萄酒、 年夜曲酒共3小杯。1962年9月22日,他還購得五糧液一瓶,價錢4.5元。1963年10月11日,友人 在北碚下半城松鶴樓為吳宓祝70歲誕辰,他與其他兩位共飲五糧液3兩。1961年4月30日,吳宓分得蒲月飯菜證,“今晚遂得食米飯三兩及蔬菜,得飽”,還分得一年夜瓶五糧液,“遂以牛皮菜下酒,獨飲一杯”。拌牛皮菜喝五糧液,雖有些揮霍,但也毫無措施。

吳宓不愛好社會運動,但喜赴宴和會餐。他屢次到東北農學院張勁公宅吃飯,“肴饌頗豐”。1956年9月6日又赴宴,菜肴豐富,飲葡萄酒,7日再與人合請對方,肴饌豐美,進廣柑酒和白酒。12月9日,又與幾位同事到張勁公宅吃飯,“是日肴饌尤優美,進桑葚酒,食米飯、饅頭,深酣飽”。1958年張勁公調至江蘇師院,不再有記載。1959年7月3日,午時赴趙少咸、龐石帚宴請,賓主九人,吳宓對菜肴印象深入,“肴饌豐美,海參席,以奶湯魚肚及軟炸雞肝、蔥、醬二味為最佳(席費十五元云)。宓得嘗此席,如天堂中人重來人世天上,遂恣食,飲白酒數杯,半醉 矣”。吳宓本身不會弄飯菜,卻喜品各類甘旨,吃到甘旨,如同從天堂中“重來人世天上”。1960年5月9日,餐與加入省政協委員觀察運動,給他最年夜感觸感染是吃得好,“肴饌更豐富,致多食”,“此次政協委員觀賞,實游玩與飲食享用罷了。幸甚”。1964年9月14日,與伴侶會餐,有詩句“最愛家廚特饌美”。1965年7月11日,到重慶師專周邦式宅,周邦式佳耦熱忱接待。其夫人盛 載筠忙著“治饌”,“手制肴饌豐富,皆宓常日所嗜者,冷碟四:松花京彩、豆腐干、燒雞、泡姜。熱菜三:紅燒豬肉、噴鼻菇豆腐,絲瓜豆腐湯,廣柑酒。鎮江金山牌之名醋”。惋惜“甘旨太多”, 讓他“目不暇接”,又逢“天熱”,各述現狀,措辭多,他“僅進米飯小半碗,但共式飲廣柑酒罄 半瓶”。經過的事況年夜半年活動,他身心疲乏,能有閑暇見到老伴侶,還有佳餚好酒,吳宓的高興心境也就可想而知。

吳宓還愛好美男,他絕不隱諱地逐一記載在日誌里,甚至有些以貌取人。1951年1月9日,有男生女生報名從軍。說到某女生,吳宓以為她是“今年級最美之女生”,卻嗚咽不止,由另一女生代讀志愿書。另一女生也是“明麗鮮妍,有才,靈通而慷慨”。他眼中的女先生主席,卻“貌最平淡”,但“深邃深摯老辣、果斷明細”,為國度需求之“尺度人物”。讓人有些訝異的是,吳宓在日誌里愛好記載先生、鄰人和同事女兒之美貌。如在批斗會上,看到女生講話者,說她雖“明眸皓齒,鳥語花香”,卻“作出猙獰兇悍之貌,噍厲殺伐之聲”,讓“久戀男子”的吳宓也深感“厭離”,而嘆為不雅止、不成懂得。人們暗裡津津有味的一段故事,就是吳宓與雪(張宗芬 的感情 糾葛。他們來往從朱顏良知到朱顏不良知,吳宓在她身上投進了太多的情感、時光和金錢,同情其命運,自是重要緣由,也還有別的原因,就是吳宓心坎躲有美男情結。在方才熟悉時,吳宓以為她是“全校女員女生中最美之人”。1952年12月14日,到會堂聽陳述,看到她坐在左后排, 也感到她“美艷盡倫,全校之濃妝華服之太太蜜斯為之減色”,“會散”后,“又見雪與女同事二人,擺佈夾持,連手俯身,沖年夜風,奔馳而過,出宓等之前,宓憐其衣薄而居遠”。吳宓真是多情的種子,已近60之人,仍有這般浪漫心境。1958年6月28日,吳宓餐與加入黌舍歌詠晚會,登臺站在第三排中心地位,唱了4首歌,“隨眾應景”,但看到“雪”(張宗芳),雖容華年夜損,仍為地輿系之佳麗。1973年1月14日,雪來“久坐”,已至52歲的她,在吳宓眼里,仍“白潤豐美,視為 青年男子,且情義似甚殷摯”,只是覺得“其思惟,則趨時重新不喜舊”。

1964年9月13日,他不雅看片子《南國江南》,秦怡飾女配角銀花,其面孔讓吳宓想起了先生吳靜文。吳靜文外形美麗,此時正在合川餐與加入“四清”活動。1955年5月10日日誌有記錄,吳宓在授課時,“見史三女生吳靜文坐前排正中,兩年不覯,驚其美。第七節續講,伊已遠往,豈有覺 而為之歟”。“史三”即汗青系三年級。1956年9月27日誌載,吳靜文一結業就與汗青系秘書鄭亞宇成婚,吳宓送禮金一元。此后,吳靜文屢次向吳宓問學。后來,吳靜文佳耦被調往合川中學擔負教員。吳靜文來離別,甚是悲啼,“泣時,愈增其美,宓不忍視”,吳宓也很傷感,“勉慰之”。他以為黌舍只器重其英文和西洋文學,不知他還深通并能傳授中國古典文學,“獨佔吳靜文者,自愿專從宓學此科,其人又和氣而極美,深愜宓心”,“宓之傷感悲憤,實不減于鄭亞宇及吳靜文佳耦自己者矣!”吳靜文佳耦離校辭行前,還吳宓書,并寫詩,“呈儷影一方”,吳宓粘存。到了1963年11月30日,美術系一美男教員因下放來辭行,又讓他想起吳靜文佳耦,感嘆:“今已一載, 甚矣,佳麗才士之多苦命也”。吳宓甚贊鄰人錢泰奇傳授兩個女兒之美,還為美男編序號。1973年1月18日,“上午9-11此間第一佳麗錢國昌來,第二佳麗劉哲志亦攜幼女鐘一清來,宓幸而由二佳麗陪導、護衛同出,由束縛路折進中山路而抵百貨商舖”買棉鞋。“第一佳麗”“第二佳麗” 近似打趣話,卻冠冕堂皇地呈現在吳宓日誌里,可見吳宓對美男的鐘愛水平。他還為美男打品級。1月26日,訪錢泰奇、孫荃佳耦,“初見其長女錢小萍,美而白淨”。錢小萍、錢國昌都是雕塑家 錢泰奇女兒,其子錢國華還隨吳宓學過外語,聽過吳宓講《紅樓夢》。1973年6月2日,又說錢小 萍“甚美秀”,錢國昌“則豐艷”。10月1日,他帶吳須曼造訪錢泰奇佳耦,見錢小萍“絕不裝潢,而宓益覺其美”。12月19日,劉玉瓊來,求吳宓講毛主席詩詞,“此女亦秀美心愛,然不留意聽講,亦不熱情向學,不成教也”⑥。人雖秀美,卻欠好學,讓他覺得沒法“教”。吳宓愛好美而勤學之女性,所謂“朱顏良知”者也。

吳宓暮年不分開重慶,在我看來,重要有四點起因。一是吳宓喜靜不喜動,對變更的未知性一貫存有掛念和膽怯;二是到外埠展開學術運動以及邀寵之遇非他所愿,還心存膽怯;三是在經過的事況生疏、埋怨和惱怒之后,他已熟習了黌舍周遭的狀況,習氣于重慶生涯,並且,還很有些許牽掛。他對日常生涯的知足,也是對傳統文明的變相苦守。思惟文明不只是一種價值理念,也是一種生涯方法。四是為他供給分開重慶的機遇,恰是他遭到最好冷遇之時。1961年的吳宓,已多年擔負四川省政協委員,還開端招收研討生,接收拜訪學者。昔時2月15日,正月初一,吳宓上午隨郭豫才、張宗禹、允許經(分辨為汗青系、美術系、音樂系主任)到黌舍引導家里賀年,下戰書,黌舍引導6人回訪,給吳宓賀年,中文系書記、系主任、教研室主任、講授秘書4人和私情伴侶8人紛紜來賀年。這可說是吳宓束縛后在新春佳節最為榮光的一天。此后,全國活動不竭,黌舍也一片凌亂,友人自顧不暇,再沒有人來找他議論調離之事,他也只好呆在重慶了。

一小我的遷移,前人多受貶謫,古人則緣由多多,或肄業,或謀身,或婚嫁,或游玩,紛歧而足。吳宓與重慶,無情有緣,先緣后情。它不由思惟不雅念而選擇,而被任務和生涯所斷定。先有正打歪著的偶爾,后有特別時代單元軌制的綁縛,也無機遇的不偶合,更有日常生涯的眷念和小我性格的習氣。這般各種,成為吳宓暮年留在重慶的偶爾或必定,談不上榮幸與不幸,遺憾和怨懟。他的“在此”而非“此在”,他沒有更多的選擇,只要接收和忍受,習氣成天然,天然久了,反而生起不少迷戀。在吳宓身上,并沒有表現出存在主義哲學對“此在”的超出和對抗,而是對“在此”的 各種生涯的忍從,以及好像螺螄殼里做道場,保持日誌書寫,以求得情感的宣泄和精力文明的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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